高徒說

上文提到了才德思維的謬誤，也點出了，“真才德”制度是個理想，即使可望不可及，也值得努力，為後代鋪路，然而，率爾斷定目前的階級分配是才德思維下的產物，不僅是思考的偷懶，更是道德上的偽善，本文承接才德制度的話題，談談政治人物的語言潮流與背後的深意。

在全球化之後，貧富差距並沒有像之前假設的雨露均霑，反而財富大幅集中到歐美先進國家，而人民的財富則大幅集中到資本家及所謂“才德制度”下成功的文憑擁有者。政治人物必須提出一些解決之道，我們看看政治人物的語言，並分析背後的意思。首先，我們來看看平民出身的歐巴馬，他除了常春藤盟校的學歷外，出身中產階級，又是少數族裔，很典型的平民背景。他說：「過去你只要努力工作，就算沒受過很好的教育也無所謂。...我們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全球化時代，在全球化經濟體下下，工作可能轉到任何地方，企業需要受過頂尖教育的人，不論那些人在哪裡...你如果沒有受過教育，就很難找到糊口的工作。」即使不是政治人物，也能直指這簡直是就是謊話連篇，高階經理人的工作沒那麼容易流動，因為一班航班就能把經理人在24小時內送到全球某一點，真正會流動的工作機會，是中階經理人。反而是工廠移動後，工人就算有技能，礙於流動性與法規限制，根本不可能因為教育或技能，直接被聘用，以台灣加工出口區的例子，沒有學歷的女工，可紮紮實實地幫台灣賺進第一桶外匯，若是資本家心一橫，把管理工作也外包到亞洲，什麼高學歷、高收入的神話可不是一戳就破嗎？就像計程車司機能夠拿牌照，並不是本國司機駕駛技術特別神，只是透過法規保護，特許經營罷了。如果說把駕駛技術練好，就能直接到瑞士開計程車，爽賺台幣月薪15萬，你覺得可能嗎？至少我在瑞士就沒發現這樣的神駕駛。全球化的神話與薪資現象，有興趣的人，歡迎參考 講英語竟然能到Google上班？  ，了解一下全球化之下，台灣HTC手機部門的工程師，為何真的賺到3倍月薪，背後需要的教育條件與法規環境，又是什麼？

元宇宙概念此類全球化策略，不只會帶來供應鏈上的商機，也可能在過程中剝削勞工與帶走在地工作機會。

（出處：元宇宙發展兩大黑洞，專家：隱私及資安）

聊到這裡，政治語言背後暗示意思：低薪是你自己造成的，不是什麼制度漏洞，政治人物深信薪資反應才德，沒什麼好爭論的，社會學家反而沒這麼好騙，薪資向來靠約定俗成，即使是CEO 可以自訂薪水，也要設法說服社會大眾，自己真的幫公司賺了錢，不是董事會沒意見，員工就沒意見。資本家與經理人，既然參與分配利潤就沒有資格自認清高，務必要解釋清楚，為什麼有權這麼分配。勞工方面的薪水，更難靠勞資協調即能增長，既然都說了全球化造成工作機會流動，那豈不是工作流到哪裡，哪裡都能要求一樣的價碼嗎？怎麼美國的基本工資凍漲，那些流到美國的勞力工作是怎麼了？難道是外星人的超低薪工作外包到美國了？背後真正的原因就是，勞工的利潤分配權被剝奪了，不是什麼全球化流動拿走了工資。

說到這裡，有人說：不對啊！歐巴馬是民主黨的候選人，民主黨向來站在勞工這一邊，怎麼可能偏向資本家？這裡就是只看到了資方、勞方，忽略了知識工作者和勞動者的矛盾，看似一樣領薪水，一樣上下班打卡，賈伯斯和大陸的富士康生產線上的工人，絕對沒有同為勞方的類同性。當政治人物站到了菁英階層這邊，自然沒人幫勞工說話了，政治人物和其他精英階層一樣，因為教育的結果，自認為比較聰明，碰到爭議性課題，就把 “聰明” 掛在嘴邊，例如：對伊拉克戰爭，是決定該節省軍費或是擴大中東的美國影響力，照講只有國際道義與經濟負擔的問題，在歐巴馬口中則是：我不反對戰爭，我只反對某些愚蠢的戰爭。可以理性分析的議題，瞬間變成智者與愚人的差異。靠著這個議題，歐巴馬跟希拉蕊的民調拉開距離，因為歐巴馬比較“聰明”。

作者桑德爾引導我們思考，這類可以協商、可以道德考量的議題，怎麼被政治人物重新定義，變成你傻瓜、我聰明（註）的二分法。當社會被明顯分成兩群，內戰的風險也就不可避免，以川普的支持者中，有不少退伍軍人，當年通過軍方揀選，體能、智力皆為上選的人，退下來後不見得能找到工作，反而變成菁英階層眼中的傻瓜，就可以看到這套才德制度的問題了，幫國家打仗時，是人才，不需要時，這些人就是多餘的，藍波電影中提到的可犧牲的 (dispensible)，就是指這群人。才德思維看不見同溫層以外的其他人，也不知道健全的社會就是人人都重要，只獨重某群白種、高知識程度的族群，自然離公平正義相當的遠，菁英的傲慢在美國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，台灣在經濟轉型與南進政策上，是不是要關心那些小生意人，能不能從東南亞的遊客身上，收到旅遊溢價。也要想想南向政策是在幫企業找退路，還是在幫勞工與人民找機會，就在政治人物的一念之間，若是全然不管分配正義，盲目擁抱全球供應鏈上的壓榨與極權，相信台灣動亂的種子就已經種下了。

註釋

李立群主演的Konica 軟片廣告，劇中主角懂得選底片，因此，即使用傻瓜相機，一樣是 “它傻瓜，我聰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