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 旅讀村上春樹 2019 新加坡 ] 在南洋理工學院回顧村上的巡禮之年－高徒說

踏上新加坡，發現牛車水不同於麻六甲的雞場街，金沙的空中大遊艇 (實際上是無邊際泳池)和馬來西亞石油雙塔 (國家石油) 也絕然不同。對於星馬比對有興趣的讀者，推薦娘惹糕、馬來服和咖哩飯——由吉隆坡麻六甲雙城觀察馬來西亞混雜文化，我就從村上春樹的小說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，談談新加坡這個城市國家。

被我誤為蒸籠的漣漪型建築南洋理工學院媒體與設計中心

2016再造人文社會科學教育計畫提供圖片轉載請註明出處

利用這對空擋看過小說的讀者，可能會發現，沙羅曾經跟多崎作提過新加坡這個國家，『新加坡是個有趣的地方喔。食物好吃，附近也有漂亮的休閒勝地。如果能幫你導遊就好了。』當然，照例要有女主角缺席的片段，好讓多崎作透過訪友，好找回青春回憶，她甚至不嫉妒的幫忙安排行程呢？(誤！) 剛好我就在新加坡，追尋的顯然是某種觀光客的放鬆，能不能藉助缺席的沙羅，來段克拉碼頭之旅？既然沙羅喝光了桌上瓶的紅酒，我不如就沿著克拉碼頭逛逛吧！沿路上，看到許多酒吧，已能預見傍晚遊客滿座的情景，華人社會向來不太介意青少年飲酒這回事，至少沒有西方那種21歲禁令，但是在這些酒吧，真正讓我遲疑的還是重稅，9星幣的啤酒，顯然不便宜，若是再加上小菜和服務費，那就更高了，沙羅善於品酒，想必會幫我推薦合適的酒單，讓我在看著魚尾獅幫觀光客灌水時（當然是利用借位，就像遊客扶正比薩斜塔一樣），能有好有好酒喝。旅遊中的酒，不管是在西湖喝青島啤酒，或是在日內瓦的游船上，看著噴泉喝德國啤酒，都是旅客的小確幸。

當然，我這次的導遊不會只有沙羅，也不只喝高價的啤酒，從克拉碼頭轉過一座橋，我竟然看到了匯豐銀行的紅色螃蟹商標和中國銀行的高聳大樓，新加坡既然能吸引500大銀行來星加坡設分行，新來乍到，不習慣laksa口味的行員，必然少不了紅仔為他們來點員工訓練，或者說，企業化洗腦，有興趣的讀者，可以參考沒有色彩的多崎作與有色彩的紅仔企業教育公司，看看小說家是怎麼看到企業管理這回事，即便是大企業高級主管，也不得不佩服小說家指出國王沒有穿新衣，反而利用類似心理學上的陸戰隊特訓，讓員工乖乖聽話。新加坡以金融、法律人才，吸引金融業來設點，紅仔則為我點出，大企業對於創意跟革新沒興趣，需要的是服從命令的人，而這方面，他能幫忙量產這樣的人才。香港和新加坡，雖然多年來穿針引線，把緬甸木材 (詩肯柚木)賣到全球，把Lux香皂賣到大陸，然而提到新加坡，我很難找到像 Aacer 筆電或春水堂珍奶這樣的符號，背後的原因，當然是因為新加坡比較注重透過轉口，賺服務費，這是競爭策略，沒什麼對錯，台灣早期也是缺乏品牌護身，利潤不高。提完了企業戰士洗腦，我沒忘記我來放鬆的，既然是讓書中人物導遊，我想聽聽他們的看法，紅仔拿出那招牌的鉗仔，要學員選手指甲還是腳指甲，學員的回答是：『不知道。我想哪邊大概是一樣痛吧。但因為不得不選其中的一邊，所以沒辦法就選了腳而已。』 Welcome to the real life. 正如不得不痛一次的學員，新加坡在這場全球化競爭中，不得不選邊，而這樣的選邊，也反映了西方近150年引領風潮的事實，聽聽Singlish，想一想中國大陸在幾十年中錯過的機會，與改革開放後的急起直追，就不得不佩服這個城邦的雄心，以及李光耀當初的遠見。(Those who are left behind, suffer. 落後者必受苦。李光耀總理希望新加坡不會落後，不用受苦。)

喝過Singa Bear (獅子啤酒），見過了印度、猶太和英、美、法的銀行員，我和多崎作一樣，喜歡尋找心中的秘境，不管是世界末日冷酷異境中的『街』，抑或是人造衛星情人中的希臘小島，小小的角落，常能反映內心的理想。正當多崎作開著租來的Volkswagen Golf，跟老人問路，找尋黑埜在哈泰寧的夏屋，我也在雨中，搭了能開進校園的巴士，來到了外型酷似蒸籠的南洋理工學院的創意中心，我在裝飾著清朝鳥籠的挑高中庭，找到類似張愛玲筆下，香港老式弄堂的的味道，雖然教室內的觸控螢幕，正在教授大數據或區塊鍊，我還是蠻享受這種新式建築營造出來的舊式閩南風情，雖然小時候，只住過一、兩次三合院，不知為何，這類閩南建築，讓我很安心，好像回到某個故鄉 (作者註﹔金門人大量 "落番"，到南洋發展，筆者父親即在新加坡出生，算是某種故鄉也不牽強)。黑埜逃避回憶放棄日本，選了芬蘭，又來到了湖上有小船的哈特寧，多崎作也在這樣寧靜的湖邊，終於和代表著白妞和黑妞的黑埜，第一次深深擁抱，青春時期壓抑的感情，終於健康的氾堤而出。夏季北歐的湖邊，正式多崎作巡禮之年的終點，此時李斯特的曲子巡禮之年來到了義大利，我的返鄉心情一言難盡，還是在登機之後，聽了亞航的背景音樂，才整理出來。

告別搭上酷航的飛機，竟然聽到類似鄉村音樂的舞曲（Home 歸鄉），歌詞提到了阿拉巴馬，當然大家都知道連唱的人都是紐約人，鄉村歌曲是道道地地的城市產物，在鄉村的人，無法產生鄉村的鄉愁，然而我竟然也在新加坡找到了類似的鄉愁，彷彿時光倒退150年，我來到香港，準備轉船到新加坡，家中有田，絕不上船。搭上生死未卜的船，去到前途茫茫的異鄉。多崎作選擇了人海茫茫的東京，捨棄了好友居住的大阪，新加坡人選擇了英國留下來的人脈（國與國之間的人脈算是盟邦嗎？），搭上了美國嬰兒潮的快速成長浪潮，我無法設想新加坡人的鄉愁要怎麼唱？不過，我倒是想到了，新加坡把華語C級當作智力測驗，作為大學入學的標準，這在世界華人圈，蠻特別的。至少在台灣之外，這是唯一的。新加坡和馬來華人，是蠻大的華人族群，為了適應全球化之餘，如何找到一個路線，能兼顧我所謂的鄉愁呢？多崎作的答案是，守住青春期，才能守住故鄉，我的答案是，『但使主人能醉客，人生何處是他鄉？』只要能在當地打造出新的傳統風格，就不怕斷根。你的答案是什麼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