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徒說

在 在里斯本讀人造衛星情人 一文中，我提到了春上村樹這本小說，當然，是從港市 harbor city這個角度來看書中的場景。換到劇情與角色上，我想談談，書中的我，是如何在希臘理出頭緒，又如何回到日本的日常軌道上。

“我”來到了羅德島旁的小島嗎？抑或是“我”來到了不得不來的應許之地

說到希臘島上的經歷，開學前十天，一個封閉的小島，還真是沈思的好環境。小說的設定，一下就把我帶往一個與世隔絕的地區，國際電話也會撥通即斷，正好隔絕了一些自己不想要的干擾。敘述者不是要解開堇的消失之謎嗎？在漫無頭緒之際，卻找到磁碟片，答案就在磁碟片上的兩份文件，妙妙不清楚菫為何不見，“我” 卻非常了解菫非消失不可，為了繼續寫作，為了 “在城門灑上狗血”，即使冒著被咪咪拒絕的風險，自己也要做出選擇。看完了文件，"我" 並未像菫一樣跨越過去，雖然有機會聽到某種音樂，卻並未隨著音樂到另一個世界。於是 “我” 回到了東京，觸發“我” 前進的關鍵，就在於那兩篇文件，雖然敘述者並不清楚自己想要找什麼，卻很清楚自己不要什麼，在不跨越過去的前提下，他打算繼續和菫當朋友，而最簡單的就是維持互相陪伴，而咪咪為了留住菫而改變她，最後當然就是原來的菫消失不見而已。

跳躍性的論述到這裡，許多讀者都要迷惑了，如果一個角色可以這樣被保留，或者那樣地消失掉，到底菫是真實存在，有血有肉的人嗎？我想，村上春樹的讀者對此並不陌生，作者這類的角色極多，不管是挪威的森林中的永澤，或是1Q84中，前半段的天吾，常常不參與劇情發展，只是當敘述者的密友，以菫來說，雖然會在半夜三點打電話來，平時都不會被第三個角色看見，也就是，這又是個概念性角色，直到咪咪出現，這個角色產生性慾，開始形式上的工作，才慢慢長出血肉，不然，又是一個主角很熟悉，而旁人看不見的存在。接受了這樣的設定，自然在後半段的找尋中，誰比較可能能找到，也就清楚了。

從長出血肉得菫來到了希臘小島，上面的圖是羅德島的照片，想必該小島上咪咪住的區域，會比羅德島荒疏，更像渡輪碼頭戶近的小村鎮，我好奇的就是咪咪和敘述者，是怎麼找菫的，當然，報案與到處打聽是必經的過程，然而，文件的出現，才開始交代堇出走的動機與方向，也顯示出，這樣的出走，是有目的的追尋。於是主角也跟著某個音樂聲，來到某個山丘上的廢墟，深刻的思考自己的方向。山丘上有的只有修道院，沒有什麼市集或樂隊，初次的出走，到此就停了。直到在雅典轉機，作者因為班機意外被取消，在當天晚上再度走向某個古蹟，又再次的接觸到另一個世界的邊緣，也在此發現自己和菫永遠的分隔。

回到東京後，“我” 幫助一個家長找回小孩，也同時決定斷絕和那個家長偷情的關係。看似不太有關連的劇情，其實正是作者想要把自己得過且過的生活結束，即使只是單純地等待 “菫” 也好。

以下，是個人的一些看法，卻可能有助於了解這本小說，通常我們在接觸作品時，很需要對場景或角色有概念，以村上春樹的作品來說，常常會有小島或是療養院，透過比較純化的場景，描述一些比較抽象的概念，而這樣的設定，讀者也能盡情的體驗不同於日常的生活。從英國紳士的提議，到小島上的別墅度假，我就感覺到，這樣的世界快來了，希臘小島、可以無限期著下去的別墅，雖然我最接近的經驗，可能是威尼斯里多島的旅館，房間外有著比房內大數倍的陽台，想像那片海就是雅德里雅海。在這裡，咪咪和菫有機會因為發燒更衣，發展出類似同性戀的感情。而 "我“ 也間接從這樣的劇情，感受到自己也跟著走進這個世界，發現了另一個自我，跟 “菫” 有肉體慾望，也有精神上互依賴的關係。後面的尋找 “菫” 反而比較像，為了清楚融入世界，而被找來補追劇情的安排。

清楚了這樣的設定，“我” 在東京的時候，則比較像和自己對話，把自己不清楚的疑問，關於寫作、關於抽煙以及關於性慾。通通透過菫來表現，這些疑惑，到了希臘小島這個假想的世界，也就一一地展開，甚至到了非得進入另一個世界不可的情況。這裡，又有另一種村上春樹式設定，就是在東京也有某種管道，就是電話，這些疑問會以電話詢問的方式提出，“我” 接到問題，能提出表面上能聽懂的答案，但是卻也有 “不能用語言來表達” 事，於是，他和菫希望能去做不能表達的事。清楚了這些，菫是否是真實角色，已不再重要，重要的是 “我” 從這個不太能接觸的角色，學到了什麼。

回到標題上說的史潑尼克情人，軌道平行卻非常相似的兩個人，有什麼重大意義呢？如果加上咪咪，其實共有三個人都是類似的命運，不能完成的鋼琴家夢想、看似務實的小學老師，以及做著作家夢的菫，我想，不管夢想的道路是多麽曲折遙遠，只要知道自己不是孤獨的，就有力量走下去，這樣的意義非常重大，於是，看似不存在的菫，以及存在但得透過菫才得以認識的咪咪，其實都不是書中所謂的友人，而更像不同時代、不同國度的某種典範，就這點來說，這本書又是一本向偉大作品致敬的文本，不管寫作了路上，有多少困難，只要世界上還有讀者，還有人在寫，就值得繼續下去，在欣賞精彩的希臘小島場景之餘，我經驗到追夢路上各種驚險又真實的風光。